20150626

溼黏,是為了擄住飛掠的視線──訪黃靖芝 (四之二)

◎ 都市的變動與多面

B:那有沒有其他題材比較通俗的藝術家影響妳?
J:藝術家喔?安迪‧沃荷……我可能不是喜歡他,是欽佩他的觀念,還有他自信滿滿的態度,因為這是我天生缺乏的(笑)。而且他非常擅長處理大眾媒體。村上隆我就沒那麼喜歡,雖然他也是做卡漫風格的。可能我比較能同理安迪‧沃荷。


(Andy Warhol畫的搖滾樂傳奇專輯封面。)

B:妳說的安迪‧沃荷的「觀念」是?
J:就是在操作大眾媒體這一部份吧。因為做大眾的東西不只是處理影像,也要處理跟社會的關係,這跟傳統定義下的藝術是很不一樣的。傳統定義下的藝術作品是靜態的,可是大眾文化是流動的、變動的,處理這塊其實需要相當聰明的頭腦。
B:那妳是一開始就在發展這種「學院-通俗」混合的風格嗎?
J:沒有,是到比較後來。以前畫同人誌的時候也沒有想過要導入藝術元素。
B:妳以前有畫過喔!?是畫什麼?二次創作嗎?
J:算二創嗎……
B:是X檔案嗎?(笑)
J:不是啦!X檔案很後期了啦。女主角是我心目中的偶像,又神秘又正又帥,所以才會畫很多。加上我自己也喜歡超自然元素。
B:好像比較少看到妳的創作裡有超自然的成份。
J:現在嗎?以前做很多,就是比較黑暗的東西。
B:了解。總之妳就是在科班的訓練過程中慢慢把大眾文化的元素放進畫中。
J:對。我覺得我會這麼喜歡大眾媒體和大眾文化,是因為我在都市中成長,而都市是一個流動性非常高的環境。
尖:它會一直拋東西給妳。
J:對。在這環境的影響下,我沒有辦法長久經營一個同質的東西,我需要它一直更新、一直更新,像是水面不斷變動那樣。我才會有感覺。
B:所以妳混合學院跟大眾兩派風格也是基於這種衝動囉?
J:對。除了對情色題材有長久的興趣之外,我創作作品時往往是把眼睛掃到的東西擷取下來,例如影像、顏色、印象。看到什麼就馬上去拿,這也是我選擇拼貼的原因。如果是古典繪畫的話,可能要跟模特兒相處很久……
B:才能抓到對方的神韻。
J:對對對,我的個性可能就不適合那樣吧。
B:那經營這種融合風格時,有沒有遭遇到什麼困難?
J:其實有蠻多人說我的東西沒有特色。因為一直都在變動,具備太多面向了,沒有一個風格就是我,就是黃靖芝。到現在還是會有人這樣說,認為我的風格還在發展、試驗的階段。其他藝術家,比方說畢卡索或草間彌生,他們都有一個旁人一眼就能辨識出來的風格。
尖:那妳在發展自己的融合風格式的拼貼時,有沒有以哪個藝術家為參照座標?或者換個說法,有沒有哪個藝術家的作品提示妳接下來該往那個方向發展風格?
J:沒有耶。但操作模式的話……我就蠻喜歡安迪‧沃荷的操作模式。他的影像也不是自己畫的,他是去操縱、拼湊大家習以為常的形象。「拼湊」就是他的核心。拉回到我自己,我雖然也很喜歡影像,但創作過程中的策略和安排對我來說還是比較重要的。一旦導入大眾文化和媒體操作,作品自然會產生多面向。

◎ 然後,那樣的世界就會是我的世界

B:印象中妳很欣賞周依。妳們的風格有些共通之處,像是畫面的資訊爆炸和性愛題材等等。用音樂來譬喻的話,周依一路走來有一種從搖滾樂跳到實驗音樂的感覺。
尖:她最大的創作動力感覺像是「抵抗」。
B:把一切具體的東西都拆解,追求真正的自由。抹殺掉一切訊息,觀眾看了以後心中不會浮現具象的東西。
J:我覺得這很厲害,我就沒辦法。我連想像她創作時是什麼狀態都無法,所以非常佩服她。


(周依作品)

B:我看她現在的圖也會有類似的感覺。那妳的作品跟她的相似之處,就是乍看之下難以解讀,但妳會在心中預設一個「作品帶給讀者的效果」嗎?比如說看了之後大致上會有什麼感覺這類的。
J:(思考了一會兒)總的來說,會希望觀看者覺得有趣吧。
B:怎樣的有趣?
J:特別、忘不了、走不出去。
B:也就是這希望些畫面交織出衝擊性。
J:但不是不舒服的衝擊。
B:可以譬喻成一面閉路電視牆都在播放觀眾沒看過的有趣節目嗎?
J:可以。而且我希望做出觀眾會玩味再三的作品,他第一次或許只看兩秒就走過去,但之後會再走回來看看。
B&尖:嗯嗯。
尖:這很有趣,妳把一些很高速的影像放到畫裡面,但妳希望大家為它停留。
J:對對對,因為裡頭的資訊很多。但這也是我需要再調整的地方,因為有的人會覺得資訊過多,選擇不要去接收。
B:所以妳希望大家在妳的畫中體會到資訊爆炸帶來的衝擊感嗎?
J:(思考了一下)
尖:或者是說,妳從現實中收集一些大家都能接觸到的素材和資訊碎片,可是妳把它接合成一個非現實的東西。
J:對。
尖:就是要讓別人覺得:「竟然可以製造出這樣的效果」。
J:然後,那樣的世界就會是我的世界。希望大家都能進入這裡。只是說構成這個世界的元素……
尖:竟然都是大家平時熟悉的。有一個反差在。


(Joyce作品,取樣自成人影片的「独占配信 03」。)

B:那妳的同儕或老師實際上是怎麼看待妳的作品呢?
J:很兩極耶,不是覺得有趣就是覺得太雜亂了。
B:那他們感覺到的有趣跟妳預期的有趣相符嗎?
J:百分之四十左右是相符的,比例還蠻高的。不過我作畫的時間還不長,就像很多人說的,我的風格也還在發展中,所以他們也比較難以十足的把握對我的作品下定論。可能就是覺得很有趣,期待接下來的轉變。
B:也有一些人覺得太雜亂了。
J:對,覺得實驗性太強了。

(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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